8月22日的夜并不晴朗,冬春两季的气候争夺战在南澳上空你来我往地拉着锯,一切好像预示着什么,可是我们迟钝的感官忽略了这些轻微的暗示.
中等强度的风伴着冷雨,敲打着我在Happy Valley 的家,这是23号的凌晨5点过一点,一个普普通通的澳洲日子的开始,却拉开了是遥远中国的七夕节的大幕.
老婆起床上卫生间, 没到一分钟,她就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告诉我:不受控制,好像破水了.
凭着刚刚学到的知识,我知道只有"宫缩"才是临产的唯一指针.对于破水,按培训课上的要求,我只需要立刻拨打"生产热线",汇报颜色和流量,以确保意外没有发生,静观事态的发展就可以了. 我的同事就跟我讲过他老婆生的两个孩子,都是破水后,在家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等了6个多小时才迎来真正宫缩的. 因此,我估摸着,我老婆的情况也不应该有太大的不同吧.
可是我恰恰忘了培训师Linda 说过的那句话: Every Pregnancy is different.
就在即将结束和”生产热线”的对话的时候,老婆那边就一声大吼,不是控诉或呵斥我的轻慢,而是因为顶不住肌肉突然拉开时的疼痛. 我简短地向电话那端描述了一下情况,被告知应该是正常破水,让我准备计时,到间隔5分钟疼一次的时候,就去医院.
老婆一阵紧过一阵的叫声,虽然压抑着,可还是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隔壁的女儿睡眼惺忪地跑过来,紧张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则一边安慰老婆,一边找出纸笔和秒表准备记录时间.她握着我的手,大口喘着气,努力地在疼痛的间隙恢复平静,告诉我疼或者不疼.
时间仅仅记了两条,就没法再记下去了, 因为疼痛已经紧锣密鼓地来临,她不疼的时间已经接近于零了.
看着她在地毯上翻滚,我一下子拿不出什么主意了,自己去准备车?可是她根本已经无法站立更别说走到车上了. 她大声叫着,叫救护车,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对呀,赶紧拨打000.
电话的立即接通一下子给我打了强心剂,我简要地说了情况和地址,要求他们立刻派车来,对方毫不迟疑地问了些主要信息后,告诉我车马上就到,并让我开灯开门以缩短辨认时间,我大声吩咐着在门外哭泣失措的女儿,让她领受迎接急救的任务.她痛快地忙活去了.
电话那边一步步地指导我,情况之紧急看来只能要我自己亲自为老婆接生了. 说实话,这辈子,我压根就没想到会有一天遇到这种事. 我大声地冲着电话吼叫要他们赶紧来人, 一边按照吩咐除去老婆的衣服,她肯定比我清楚这个孩子生在家里已经不可避免,所以她顺从并低吼着配合着我.
电话里反复询问是否看到了孩子的头,我拉着她的手,拼命地让她平静下来好观察孩子的到来。终于,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儿子的头已经可以看见了, 我正犹豫怎么去用我这双机械工程师的粗壮大手握住他柔软的头并选择合适的角度来引导他出来的时候,女儿大声喊着来人了,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两个急救员蜘蛛侠般地出现在我的面前,顷刻接替我的岗位.我刚刚给他们腾出地方,一声响亮的啼哭瞬间压过了老婆的高音,天哪,我的儿子诞生了,居然在我自己家的卧室地毯上,更重要的是,我居然接了半个生!
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做着各项工作,老婆也被抬上担架,女儿则抱着包得暖暖的儿子,一起踏上了急救车. 我这颗蹦到了房顶的心,终于稳稳地落回了腹腔.车子闪着快乐的灯光,一路飞奔向山下的Flinders 而去,我则开车远远地跟在后面.
看着我家的另三口人,在离我大约一公里的前方奔跑着,我美美地琢磨,要是没有急救员的帮助,一切都将不可想象. 问题现在可算解决了,明天,后天,最多大后天,我们一家四口将舒舒服服地回到我清洁一新温暖的家,远在国内的双方老人与亲朋则可以很快看到她们三张小脸和我这张老脸幸福的微笑,出现在他们的电子信箱里.
可我没想到是,这一毫不过分的要求竟然成了那么遥不可及的目标,而此时,万里长征,不过才迈出了第一步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