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希克马图拉·沙德曼(Hikmatullah Shadman)为例。美国特种部队在9·11事件发生后进入坎大哈时,他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据《纽约客》(The New Yorker)上一篇关于他的人物特写,特种部队雇了他来当翻译,每月付给他最高1500美元,是当地警察工资的20倍。他快30岁时已拥有一家为美国军事基地提供物资的卡车运输公司,这让他赚了逾1.6亿美元。
如果像沙德曼这样的小人物都能从反恐战争中赚这么一大笔钱的话,想象一下,军阀出身的省长古尔·阿迦·谢尔扎伊(Gul Agha Sherzai)这样的大人物,自帮助中央情报局把塔利班赶出城以来已经赚了多少钱。他的大家庭为坎大哈的美军基地提供从碎石到家具的所有物资。他弟弟控制着坎大哈机场。没人知道他身价几何,但显然有数亿美元,多到足够让他把一次在德国的4万美元购物狂欢说得像是花口袋里的零钱似的。
这就是这场“正义战争”外表下的情况。阿富汗战争本应是一场消灭恐怖分子、将女孩从塔利班手下解救出来的光荣战争。这本应是一场我们本会、本可、本该打赢的战争,如果不是因为我们被伊拉克分散了注意力,如果不是因为阿富汗政府腐败得无可救药。但让我们现实一点吧。腐败不是这场战争的一个设计缺陷,而是一个设计特色。我们自己没有推翻塔利班。我们花大价钱雇军阀来推翻塔利班。
随着国家建设项目的开始,这些军阀摇身一变成了省长、将军和国会议员,支付的现金源源不断地流向他们。
“西方人经常对阿富汗政府机构的持续无能苦思不得其解,”曾为在坎大哈的美军领导人担任特别助理的萨拉·查耶斯(Sarah Chayes)最近在《外交事务》(Foreign Affairs)杂志上写道。“然而控制这些机构的复杂关系网从来都没打算治理国家。他们的目标是为自己敛财。在这个任务上,他们被证明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功。”
我们真正建设的不是一个国家,而是500多个军事基地——以及为这些基地提供物资者的个人财富。这是自始至终的交易。据《华盛顿邮报》报道,2002年4月,时任国防部长的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Donald Rumsfeld)口授了一份绝密备忘录,要求助手提交“一份我们将如何与这些军阀打交道的计划——谁将从谁那里拿钱,以什么为依据,以什么为交换,回报是什么,等等”。
事实证明,对许多美国人和欧洲人来说,阿富汗战争也是巨大的赚钱机会。据2008年的一项研究估计,拨给阿富汗的资金中大约有40%以企业利润和顾问工资的形式返回了出资国。美国在2002年至2021年期间向阿富汗提供的重建援助中,只有大约12%真正落到阿富汗政府手里。其余大部分资金都流进了路易斯伯杰集团(Louis Berger Group)等公司的腰包。这家总部位于新泽西州的建筑公司拿到了价值14亿美元的合同,让他们修建学校、诊所和道路。即使在公司被抓到贿赂官员、系统性地让纳税人多掏腰包之后,他们的合同仍源源不断。
“阿富汗的腐败被如此频繁地引为西方在阿富汗失败的理由(和借口),这是一个让我很头疼的问题,”在伦敦亚非学院研究冲突与发展的教授乔纳森·古德汉德(Jonathan Goodhand)在发给我的电子邮件中写道。美国人“指责阿富汗人,却忽视了他们在这个互惠互利链中既提供资金、又从中受益的角色”。
谁赢得了反恐战争?是美国国防承包商。发表《战争财》(Windfalls of War)系列报告的非营利组织“公共诚信中心”(Center for Public Integrity)一直在跟踪支出情况,根据该报告,美国国防承包商中的许多公司有政治背景,他们曾为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的总统竞选活动捐款。一家受雇为伊拉克各部提供咨询服务的公司只有一名雇员——国防部一位副助理秘书的丈夫。